华熙

【星兒落在我的眉梢上,知更鳥兒悄悄地衔走了,此生不相逢🥑

先前设定忘了,有点不想重看一遍(痛苦面具

  洞庭湖下。

  走过长长的水宫通道,润玉走得慢,邝露也走得慢。他一路上看着这水宫外来来往往的鱼群虾蟹,那些鱼儿游得欢快,撩起了细纹涟漪,他恍惚了去。

  邝露步伐坚定,默默跟在他身后。

  走了许久,到了云梦泽殿石门外,有小花蚌精掀了珠帘,恭候在两侧。

  润玉一手负在身后,抬眼看顶上洞窟的遒劲的题字,犹可见当年题字人提笔时徘徊俯仰铁画银钩状,他隐在衣袖里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冷然眉宇间透着一丝复杂。

  他如今贵为天帝,早已喜行不怒于色。那股子难得透露出来的情绪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如常的不动声色,仿佛从未有过。

  他踱了踱步,凝视了半刻,随之踏入。邝露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给了一个眼神,身后的小花蚌精便乖乖退下。

  她低眉垂目着,没有跟着进入,她一贯是在外面等着的。湖底总是那般恬静,耳边传来哗哗的水流声,让她感到十分舒服,于是凝神入了窍。

  竟没发觉,一双圆头金漆龙鳞靴站在了她身前,他喊了一声邝露,她回神,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

  邝露心略微发悸,那双眼睛很好看,她深吸口气,按捺住那些子个想法。

  她说,陛下今日怎地这般快出来,邝露竟是失了神没有察觉,实在是我过错。

  邝露的声音清冷,淡淡的,如同那高山上滴落下来的清泉伶仃声响,咧咧的沁了那耳里去。与这水宫的幽深十分契合。

  润玉回她。何故忧心,今日我便看出你心神不定。便是连我站了你身侧许久都未察觉,以往你最是心细如尘。

  他比她高一头,此刻微微俯视着她,探究的眼神在她仰起的脸上定定看了会,随即视线移了开来。

  是我想了事,太过入了迷。她答。

  邝露有些不甚自在,目光下移。水流浮动映在他俩人的脸上,波澜起伏,时而清晰时而又斑驳难辨,疏疏落落间带了几分温情。

  陛下可有何要吩咐的?顿了会,她恍然回首。

  嗯。润玉迟疑,应了声。今日乃我生母忌日,进去陪我片刻吧。

  邝露犹犹豫豫,刚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又闭了嘴。只得应下。

  她有着一双清浅的眸子,好似盛了许多盏蜜酿,看向他时氤氤氲氲的,藏了些许什么。有时,润玉也看不明白。

  他们之间好像有道鸿沟跨不过也回不来,为何要拉她入局,他本不应这般的,是他不好。

  润玉不欲多想,转身缓步而行,挥袖拂开了那沉重的珠帘,大踏步走了进去。珠帘被他甩开时,相互碰撞,清清脆脆的,煞是好听。邝露就在他身后。

  云梦泽内里不算大,却样样俱全,簌离仙子生前钟爱的古琴还搁在石台上,桌上还放着一本未翻完的书,那幅自画像还挂在那。

  壁上嵌入了一座灵牌,牌上有些被摩挲出来的印痕。这么多年了,这里依旧一尘不染,除了珊瑚椅子上的那个人早已远去,竟和仙子未去时一模一样。

  邝露仔细打量了番,又收回了目光,她脊背笔直,素衣下的她看起来更加清瘦了。润玉背向她,如同小儿,把石壁上的灵牌位拿了下来,小心拿在手上,好像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肯松手。

  这灵牌位,从璇玑宫易位到了太微宫,兜兜转转,却又回了这里。早先在璇玑宫时,邝露也时常擦拭它,年年为她诵经,哪怕知道她是回不来了,也为她乞求下辈子的安乐。

  说起来,先贤殿那也存着一块,是润玉特意放在那配享先贤殿的,可那先天后的一块,早已被毁了。

  当年那事,二殿下可是为此大闹了一场,差点儿兵戎相见,陛下却丝毫不放在眼里,只说她不配。

  兄弟俩闹了个不欢而散。

  虽这番说,但其实邝露也知道,陛下终归是念了先天后那么一丁点儿的抚养恩情,亲自修好了那块被毁的灵牌,悄悄地遣人把牌位送去了魔界,那魔尊鎏英又悄悄地转还给了二殿下。

  因着这亡母与妻锦觅的恩怨,二殿下却只得偷偷藏了这牌位,放置一深山里,时常去凭吊。而那锦觅也是个七窍玲珑心,这点小心思她也懂的,虽恨毒了荼姚,但终归眼不见为净,由着他去了。

  唉。邝露轻叹了一声。

  都是不幸人。

  这老一辈的风流,龌龊,腌臜事,还有那恩恩怨怨,他们一走百了,这些个事啊,却得后辈的那几个孩子一一受了去。

  扯远了。她暗骂两声。又在胡思乱想了。

  她看向润玉,他还是一动不动,她着实站得有些乏了,近来身子骨总有些酸痛难耐,想来是最近修炼操之过急伤了根元。但看他一袭白衣被水光新色染上了一层淡淡光晕,雅致如松柏长立,又硬生生撑了下去。

  这间小小的幽室里,久久听不闻人声,静到极致了。未几,终还是润玉先动了起来,他把灵牌位细细擦了,又放回壁上。

  邝露趁机动了动酸乏的腿骨,这时见到润玉跪下,她调了调身姿,喉间热流涌上有些难受,将咳不咳,她怕打扰了他去又忍了下来。

  他跪的地方放了个蒲团,蒲团里是去她去鸟族央求了千年孔雀的数百翎羽一针一线织就而成的,他向来不在意这些,可翎羽柔软,终归是好受些的。

  其实她这本是不用做到这般细致的,但既做了,他也不拦她,任由着她做。

  娘,孩儿不孝,今日携邝露仙子来看你了。

  仙子邝露今日拜见簌离仙子。

  他二人一同说道。邝露低眉行礼,仿佛不过是再寻常的事。

  一息过后,润玉继续说了下去,絮絮不休的,说他这些年的过得如何,说鲤儿如今过得如何,说洞庭湖现今如何,又说那蛇君是如何潇洒自如。

  却绝口不谈天界的事,他心知簌离定是恨极了的,且让她与太微生不同寝,死亦不同穴。这般生前受尽了白眼,这死后也莫让她安息不了。

  邝露在他身后静静地听着,抿紧了唇,原本这便是陛下的私事,她是臣子,同样是管不了他事的。

  这泥淖深坑中污浊浸入了未痂的累累伤痕,独她与他共享这无边昏黑。他早无丝丝缕缕暖意抚他周身,她既能还能被允了在这,已是她的莫大殊荣。

  幽室里静得很,除了偶尔的呢喃声,只剩了润玉与邝露,再无外人打扰,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外间此刻是何光景。

  等了他许久,他终于止了声息。邝露于是从袖中拿出一卷经文,念了下去。

  是人间道教的《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

  她娓娓道来,字字铿锵,润玉沉默着听她。

  她念:

  尔时,

  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庆云开生门,祥烟塞死户。初发玄元始,以通祥感机。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皆承大道力,以伏诸魔精。空中何灼灼,名曰泥丸仙。紫云覆黄老,是名三宝君。还将上天炁,以制九天魂。救苦诸妙神,善见救苦时,天上混无分。天炁归一身,皆成自然人。自然有别体,本在空洞中,空洞迹非迹,遍体皆虚空。第一委炁立,第二顺炁生,第三成万法,第四生光明。天上三十六,地上三十六,太玄无边际,妙在大洞经。归命太上尊,能消一切罪。

  簌离凄苦半生,本是龙鱼一族公主,身份尊贵,原可一生顺遂,享那天伦之乐。

  却识人不淑,与那太微化作的北辰君珠胎暗结。害了自己,害了龙鱼一族,害了鼠仙,害了彦佑鲤儿,最后连亲儿也护不住。

  说她错了,却也没错。说她没错,却事事错了。

  她想,天道无常一切皆有定数众生皆难休矣。

  到头来,得了这么一个下场,在悲哀的枯海里苦苦挣扎直至无望沉没。因果相循,贪恋痴迷痴妄终将恶果自吞。

  邝露念完,把经文卷了塞入袖中,满心悲凉。两人皆不语。

  冗长的安静过后,润玉站了起来,邝露伸手顺势扶他一把,见他顺着起身后窥她两眼,神情不觉百端交集,恐惹他不快,忙不迭又收了回去。

  这里闷得很,谁也没有先开口。邝露咳嗽了几声,又觉这行径实在不得体,掩袖止住。

  陛下可是要回天界。她问,声音有些沙哑。

  润玉应她,先去人间看看。见她不解,又补了一句近日注重些身子。

  还有,你很好,不必妄自菲薄说甚不及的糊涂话。我从来没有这般想过。

  邝露怔住。润玉没待她多想,转身先她一步走了出去。出来时,鲤儿与听筠都候在水宫外,原先那几十号人却都不见了。

  鲤儿长身而立,温文尔雅,听筠亭亭玉立,明眸皓齿,站在一起,当真一对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听筠笑嘻嘻看着他俩。邝露只当她少女心性,含笑看她,又嘱云鲤不可怠慢,小两口要好好的云云。

  听筠回她邝露仙上也要平安喜乐。

  几人互问好完,临走时云鲤还想留下两人游笠泽饮茶叙旧,这义兄弟俩常年未见,难免生疏,此番相见正好聚聚。

  润玉以要事在身回绝,言说下次有缘。

  鲤儿只待要再劝说一下,又看向邝露,邝露摇摇头,听筠一个眼神下来,他便没了话了。面上却不免有些失望之色。

  润玉摸了摸他头,带了几分宠溺道。洞庭云鲤君也大了啊,不可再这般孩子气了。

  鲤儿悻悻,低声说了句遵大哥旨。

  走时,他们又经过长长水道,邝露始终在他三步后亦步亦趋着,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离。

  鲤儿与听筠站在身后,手挽着手,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等到快看不见了,这才想起还有话要问,便远远地喊。

  天帝大哥,邝露姐姐。明年开春我与听筠便正式成婚了,您们可会来?

  这话传去迂久,未见应答。鲤儿心有些凉了下去,低头握紧听筠的手,说道,看来大哥不会来了。

  听筠安慰,拍拍他手。贵人多事,便不多叨扰了。

  话语刚说完,远处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飘渺不定,却自令他俩心欢。

  好,来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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